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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｜靳亚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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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震上乾

【无妄。元亨。利贞。其匪正有眚，不利有攸往。】

元亨，为记事之辞。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，为断占之辞。

无妄，卦名。

元，大也。

亨即享字，祭也。

贞，占问。

匪读为非。

眚，灾也。

卦辞言：筮遇此卦，可举行大享之祭，乃有利之占问，但所行非正，则有灾祸，有所往则不利。

无妄往，为说事之辞。吉，为断占之辞。

妄，乱也。凡言不当谓之妄言，行不当谓之妄行，则“无妄”者谓其当然者也。

往，行，行动。

爻辞言：当往则往，不当往则不往也。如是则行无过，而祸不及，故曰：无妄往，吉。亦为其往，非出于曲邪谬乱，乃出于正道，故吉。

不耕获不菑畬（音zī yú），为说事之辞。则利有攸往，为断占之辞。

耕，种谷。

获，收谷。

《释文》：“菑，田一岁也。畬，田三岁也。”《说文》：“菑，不耕田也。畬，三岁治田也。”《尔雅·释地》：“田一岁曰菑、三岁曰畬。”据此：菑者，今人所谓荒田也。畬者，今人所谓熟田也。

菑，初垦一岁的荒田。

畬，已耕三岁的熟田。

不耕获即不耕不获，不菑畬即不菑不畬，不耕种也不图收获，不开垦荒田也不某良田，言不从事农业也。不从事农业，则出外经商或干它事，乃能得利。

王弼说：“不耕而获。不菑而畬。爻辞乃谓剥削者不种田而取谷，不垦荒而有田也。剥削者家富而身闲，故利有所往。”《礼记·坊记》：“礼之先币帛也，欲民之先事而后禄也。……《易》曰：'不耕获，不菑畬，凶。’……”郑玄注：“言必先种乃得获，若先菑乃得畬也。安有无事而取利者乎。”此是主张先事而后禄，反对不事而得禄，引《易》此文为证。其释“不耕获”为不耕而获，释“不菑畬”为不菑而畬，以喻不事而得禄，明矣。《诗·伐檀》篇：“不稼不穑，胡取禾三百廛兮?”即讽刺不耕而获、不菑而畬之剥削者。又《礼记》引《易》有凶字，今《易》无凶字，《象传》未言凶象，其所据本当亦无凶字。未知孰是。依《礼记》读法以解今本经文，则不耕而获，不菑而畬，乃谓剥削者不劳而获，有财有闲，故利有攸往，亦通顺。

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，为记事之辞。

爻辞所言似是古代故事。盖有邑人系其牛于某处，而已离去，又无人看守，牛脱缰而走，行路之人得其牛，邑人失其牛。邑人因粗心大意，致失其牛，即所谓“无妄之灾”。

可贞无咎，为断占之辞。

贞，占问。

可贞，所占问之事可行。

筮遇此爻，所占问之事可行，行之无咎。

无妄之疾，为说事之辞。勿药有喜，为断占之辞。

无妄之疾，其病非出于妄行妄动，而出于偶不注意，如饮食过饱，服事过劳，睡眠过少等是也。药，服药也。有喜，古语谓病愈为有喜，因病愈乃可喜之事也。

爻辞言：无妄之疾，不须服药，去其病因，加以休养，即可愈矣。

无妄行，为说事之辞。有眚无攸利，为断占之辞。

此无妄之无，疑涉上文而衍。

眚，灾也。

爻辞言：妄行，则有灾情，无所利。

又一解：此无妄之无，犹毋也，犹勿也。无妄尚且行有眚，而况妄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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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《周易》八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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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《周易》八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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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马王堆帛书〈周易〉释文校注》（上海古籍出版社）第48页

对于本卦，“妄”亦可理解为“望”。“无妄”读“无望”（见上图）。惠栋《周易述》：“妄读为望，言无所望也”

《史记·春申君传》“世有毋望之福， 又有毋望之祸，今君处毋望之世，事无望之主，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”，《正义》：“毋望， 谓不望而忽至也。”也写成“毋望”。《汉书·谷永传》“遭无妄之卦运”，应劭曰：“无妄者，无所望也。万物无所望于天，灾异之最大者也。”

很多人认为，妄字必须读破，不能照字面理解，当胡作非为、轻举妄动一类意思。如当这类意思，用于六三、九五，就讲不通。此卦，上博本作“亡忘”，马王堆本作“无孟”（见上图），双古堆本作“无亡”，皆通假字。《释文》中，马融、郑玄、王肃皆云妄犹望，谓无所希望。所以很多人认为“望”才是最合适的读法。

“无妄”读“无望”，可为我们的生活提供一些哲学意义上的思考。我们常谈“无妄(望) 之灾”，却很少说“无妄(望)之福”。其实于我们而言，“无妄(望) 之福”更应该被重视。“有心栽花花不开，无心插柳柳成荫。”生活的很大一部分本就是无数突发、偶然、意外、难料的事组成的，意外是生活常态。没有过多的期望，没有过分的欲望的心理最健康，对我们才最有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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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书籍:高亨《周易古经今注》（清华大学出版社）、《周易大传今注》（齐鲁书社），杨天才《周易》（中华书局）译注，陈鼓应、赵建伟《周易今注今译》（中华书局），李零《死生有命富贵在天〈周易〉的自然哲学》（三联书店），于豪亮《马王堆帛书〈周易〉释文校注》（上海古籍出版社）